历史上的魏征,是李世民阶段一位至关重要的官员,他原本在李建成手下,为李建成出谋划策,但后来李建成身死,魏征自然就效忠李世民。但是在《西游记》之中却有这样一个剧情,“魏征斩龙”,听起来十分具有神话色彩。但是魏征毕竟只是一介凡人,《西游记》也没有给他设置侠士背景身份,那为什么魏征还能够斩龙呢?
在《西游记》中有一个传统剧情,那便是李世民与魏徴下棋时,魏徴于熟睡中赴剐龙台杀了触罚天条的泾河龙王。魏徴斩龙的典故,到底始自何时,已经很难讲究,但可以肯定的是,在吴承恩编写《西游记》以前,相似的文字已经出现。此外,在吴承恩以前,已有《西游记》古本,有关剧情除在《永乐大典》中有所收录外,金元时期的一些戏剧作品中,也已有了悟空、猪八戒和沙和尚的原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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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15年时,在日本的罗振玉和王国维二位先生,于三浦将军处借得一部《大唐三藏取经诗话》开展影印。此书卷末有“中瓦子张家印”六字。据王国维考证,“中瓦子”为宋临安府街名,并把这部书确定为南宋时期的“讲话”。尤其值得关注的是,《大唐三藏取经诗话》的章目与后人流传的《西游记》多有类似。
最早收录“魏徴斩龙”情节的古本《西游记》,很可能在明朝之前便已出现。例如明初永乐六年(公元1408年)的《永乐大典》卷一三一三九中,就有“梦斩泾河龙”的桥段。因为《永乐大典》是一部官方主持选编的文献集,选用兼收并取的方法,并未对著作信息进行修改。因此能够推断,魏徴斩龙的故事并非吴承恩首创,在古本《西游记》中早已发生。
据胡适先生推断,与秦叔宝尉迟敬德做门神一样,泾河龙王犯罪的故事已见于唐人小说:
“《太平广记》四一八引《续悬怪录》,叙李靖代龙王行雨,误下了二十尺雨,致龙王母子均受天谴。”——胡适:《<西游记>考证》
神话故事肯定不会一成不变,会随着时代的演化而被后代加工演绎。《太平广记》中李靖代龙王行雨的故事,自然也会衍化出不同的版本。从此难题来讲,在敦煌学研究中,美国学者斯坦因发表于《东方杂志》上的一篇文章尤其值得注意:
摘录自胡适:《<西游记>考证》
这段文字是从敦煌所见唐朝白话小说残本中摘录的。虽然这仅是一段残存的文本,但其中涉及了唐太宗游地府的桥段,明显是一部趋于志怪小说的读本。因此胡适先生曾推断:“魏徴斩龙及作介绍书与崔判官的故事也在那破损的部分里。”
吴承恩著作《西游记》取样较广,大致包括了玄奘取经的故事、宋元之时的《唐三藏取经诗话》、金元戏剧中的《唐三藏取经》故事及其《华严经》中《入法界品》部分。自然,做为大成者的吴承恩,自然也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想象,令这部《西游记》变得更加生动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魏徴斩龙的故事却并非吴承恩首创。
毫无疑问,魏徴作为一名等闲之辈,是绝不可能具备斩龙资质的,这篇故事原本便是虚构的。但是,古人为何会虚构那样一个故事?这篇故事又为何出现在西游记中呢?
这便涉及到了我国古代的三教合流与道教世俗化的问题。
中国文化具有极强的多元性。东汉末年,佛家传到我国,逐渐走向了不同于印度当地佛家的发展道路。唐宋之后,我国土生土长的儒家、道家思想,在和佛家思想的争论与交锋中,相互作用,慢慢出现三教合流的态势。但在道教的发展过程中,除了宣扬炼药修真、修养身心外,还出现了向世俗化发展的方向,在民间宣扬辟恶、惩恶和鬼神说,而且构筑起了一个神仙体系,而这些仙人的原型,既有来自于佛家里的神祇,也有历史名人,还有一些是直接源自神话传说或干脆虚构出的仙人。
在唐宋时期的一些志怪小说,吸收并影响了三教合流和道教世俗化的内容。例如前文提到的《太平广记》中,李靖代龙王降雨一事,便已经将唐代名把李靖仙人化了。一样,做为唐贞观年间最出名的诤臣,魏徴也超乎了常人,具备“梦斩泾河龙”资格。
从志怪小说里的龙王挨罚,再演绎为魏徴斩龙,这一过程也许较为漫长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后来的古本《西游记》将这一故事展开了吸收和演绎,明朝时吴承恩又把它持续下来,进而使之成为此书中一个尤其值得关注的剧情。可以说,《西游记》自身就是一部体现“儒释道”三教合流的经典小说,故事的年代也是李世民当政的贞观年间,因此强调魏徴斩龙也颇为正常。
今本《西游记》里的魏徴斩龙,背景为唐贞观年间泾河龙王与算命者袁守诚打赌,龙王为获胜,更改了降水时间与等级:
“挨到那巳时方布云,午时发雷,未时落雨,申时雨止,却只能三尺零四十点,改了他一个时辰,克了他三寸八点,雨后发放众将班师”——《西游记》第九回
结果,正在龙王得意之时,却犯下祸事。书里称袁守诚乃是袁天罡堂叔,神机妙算,仍然得知龙王大难临头,并指导他届时监斩是指曹官魏徴,让龙王去求李世民。
结果,李世民同意龙王后,有意拽着魏徴下棋,不许魏徴去监斩。没想到,魏徴小憩片刻,竟于梦中击杀了泾河龙王,而秦叔宝、徐茂公等人提了龙头来拜见李世民,称天上掉下来一颗龙头。这时,魏徴道明了原因:
“主公,臣的身处君前,梦离皇上——身处君前对残局,闭眼朦胧;梦离皇上乘瑞云,出神抖擞。那条龙,在剐龙台上,被天兵将捆缚其中。是臣道:‘你犯天条,合当死刑。我奉天命,斩汝残生。’龙闻哀苦,臣抖精神。龙闻哀苦,伏爪收鳞甘受死;臣抖精神,撩衣进步举霜锋。傣带一声刀过处,龙头因此落虚无。”——《西游记》第十回
魏徴斩泾河龙王,一事道出了几个核心人物:道教神仙里的玉帝、龙王,人间君王李世民及诤臣魏徴、将领秦琼、谋臣徐茂公,及其神机妙算的袁守诚。此后又引出了龙王拽着李世民到阴间找阎王爷评理的桥段。可谓将天地人神鬼汇聚一处,充满着趣味性。
不过,作为一部文学名著,本书的框架与实际剧情,都已成为了今人研究的对象。有关《西游记》魏徴斩龙一事的探索,早已是“脑洞大开”。例如日本学者中野美代子所著的《探访<西游记>的计谋世界》一书中,甚至将“斩龙”与道家的“女丹”相关联,并以“魏徴”的楷音“不曾”去分析《西游记》里的“魏徴斩龙”就是“不曾斩龙”,便于为玄奘的出世来做铺垫。自然,虽然中野美代子引据了很多中日两国学者有关道教探索的著作,但其见解显然比吴承恩的文采还要独特。
概言之,魏徴斩龙的神话大致可以追溯到唐末。原本是唐代诤臣的魏徴,在道教世俗化的造神运动中,被赋予了远超凡人能力,以致于在同唐玄宗对弈期内在梦里斩了触犯天条的龙王。而这一故事之后也被收入了《西游记》中,变成书中的经典剧情,又为明清时戏剧再次加工演绎,变成脍炙人口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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